驷马子永远改不了他那张如终身残疾般的臭嘴。想啥说啥,见话说话,敞口胡道,不关后门的禀性难移。牛嘴巴可以绑得住,人嘴巴是绑不住的,他永远都不可能守口如瓶。好比一只公鸡,早晨一到时辰非报晓叫鸣不可。
蚊虫遭扇打,只为那张嘴。驷马子就为他那张不关门的嘴,吃了疤老二不少的苦头。你说是疤老二借机报当年抓他壮丁的仇也行;说疤老二借此施展他的权威也行;说他对驷马子的老婆怀有歹猫心肠,把驷马子先踩在脚下让他不敢反抗报个也行;反正驷马子在疤老二眼里是条案板上的鱼,随便宰!
自从全国开始年年讲,月月讲,天天讲阶级斗争以来,猫儿垭党支部抓阶级斗争的主要形式是监管和评查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五类分子,只许他们规规矩矩,不许他们乱说乱动。若走哪里去要向队长、民兵连长请假,家里来客要向队长、连长申报,胸面前要戴写着地、富、反、坏、右五类分子的布条。无论走到哪里,一看就晓得他是阶级敌人。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。驷马子有次赶场上街找不到厕所,在路边随便撒了一泡尿,都挨了市管会张疤子一顿打,游了一排街,叫驷马子拿个广播筒通街吼:我是右派,我破坏公共卫生,我是流氓。